“昨天晚上辛苦你了,姐姐。”
江为止伏在我的身上,桃花眼的眼尾有些微红,一双苍白的手慢慢掐上了我的腰。
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昨天晚上被他折腾了一晚上,我已经没了一丝力气。
“不辛苦,命苦。”
和鬼谈恋爱,是个体力活。
(一)
我叫林甜,是个凶宅试睡员。
因为有把凶宅睡成风水宝地的特殊能力,所以在本市小有名气。
这次,一个说话文邹邹的男人花了大价钱请我去他的房子里试睡,价格高达六位数。
因为我们一般通过电话下订单,所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只记得说话的方式像个古人。
他还说,如果不够就继续加,只要我能去。
我立马收拾东西拎包就走,倒不是因为有多喜欢钱,主要是想帮人排忧解难。
开着小破车走了足足大半天我才到目的地,累的半死。
难怪出高价,这鸟不拉屎的郊区,连个人影都不见,真能有人在这租房子?
我忍不住为那个惨死的社畜鬼捏了一把辛酸泪。
刚进到屋里,就感觉到迎面吹来一股阴风,看着窗户外面的大太阳,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听老板说,不久前一个盗窃团伙洗劫了这里,租住在里面的年轻人被乱刀砍死,从那之后,这间房子就变成了凶宅。
他请了不少大师去解决,但是都没有什么用,正好听说了我的事情,所以辗转联系到了我。
因为常年做凶宅试睡员,所以我比别人的感知能力也强了不少。
我能感觉到,这个鬼没有什么恶意。
(二)
搬进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没多睡一会儿,我就感觉脸上凉嗖嗖的。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正抱着腿蹲在我的床上。
正伸出手指戳我的脸蛋,上面的肉都被挤出了一个一个小坑。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桃花眼的眼尾有些红彤彤的,夜色下显得俊美无俦。
我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鬼,所以盯着他有些出神。
“姐姐,你醒了。”他清冷的声音有些乖。
我慢慢坐起身,轻点了一只烟,靠在床头,轻睨着眸子,并没有说话。
烟雾在他周身萦绕,周遭的事物仿佛浸了水的墨画一般,以他那诡秘的笑为中心晕染开来。
“姐姐,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记得我了吗?”
“嗯?我应该记得你?”
一片混沌中只剩下我和他一人一鬼,我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自顾自的吸烟。
他似乎有些诧异,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倒映着我的影子。
“弟弟,这些法子拿去摆弄别人吧。”
我掐灭了烟,随手一扔,伸手掐了掐他的脸。
“嘶……好冷。”
我轻叹了一声,这孩子怨气真大。
不过我从不多管闲事。
无视他幽怨的目光,我再度合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恍惚中,我感到他似乎趴在了我的身上,我半梦半醒动弹不得。
鬼压床吗?倒是家常便饭。
(三)
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我被几个看不清面孔的人活活捅成筛子。
只是同往常做梦不一样,这次我疼的厉害,惊醒时还觉得心口发疼。
低下头,果然,胸口的皮肤已经青紫了。
藤蔓一般的纹路在那里蔓延着,隐隐透着暗光。
现在尚且只蔓延到拇指大小,以后就不一定了。
我一脸问号,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言。
年纪不大,竟然是个小流氓。
习惯性的打算抽出一只烟,但我摸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没有。
那小鬼头……
不耐的起身,我拢了拢睡衣,这才开始打量这间房子。
显然已经有人收拾过这里了,明明发生过凶案,却连一丝血气都没有。
“老板,生意可不能这样做,昨儿晚我就被那怨鬼种上怨气了,他这是缠上我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打通电话,有些没好气。
就那个鬼的嫩模样儿,说他刚十八我都信,长得又细皮嫩肉,看着就娇气,哪能在这破地方租房?
“你竟还活着。”
我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杀到手机另一头。
合着拿我当鬼饲料。
我正要让他尝尝祖安公主的威力,他却抢先开口:
“七位数,解决它。”
我挑了挑眉,
“七位数九打头。”
“成交。”
那边果断的挂了电话。
万恶的资本主义。
我美滋滋的揉了揉胸口。
什么小流氓,明明是小摇钱树!
周边没有别的邻居,找不到什么线索。
因为昨晚没睡好,我也打不起精神做饭,便从行李箱拿出一桶泡面。
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怨气极深的地缚灵,不必入夜也可以出现。
我将房间所有的窗帘都拉上,泡面的香气此刻也溢散开了。
“还不出来吗?”
我嗦了一口面,满足的发出喟叹。
饿着肚子的时候真是什么都好吃极了。
一股冷气从我的脚腕攀爬,直直附在了我的背后。
“姐姐,我饿了。”
他的手环绕着我的脖子,说话时,阵阵冷气呵在我的脖颈。
“姐姐,你的脖子好白好细。”
“看起来很好吃?”
我轻笑,转头看他。
我的鼻尖贴着他的鼻尖,他有些怔愣的看着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我看着他呆呆的模样,感觉有些可爱,于是我的身体率先发令,等脑子反应过来时,唇已经印了上去。
哎呀,美色误人啊~
不过亲鬼没什么感觉,只是冰冰凉凉的,就像嘴巴贴着冰块。
简直就是空调房盛宴。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瞪大了眼,活像被我轻薄一般,猛的弹射起来遁入墙壁里。
如果我没看错,他的桃花眼好像闪着泪光。
活像昨晚揩油的不是他。
我盯着那墙壁半晌,又嗦了一口面。
嗯,真好吃。
“阿嚏……”
我连打了两个喷嚏。
或许有哪个躲起来的小家伙在念叨我吧。
吃饱喝足,我又新泡了一碗面放在桌子上,将筷子竖直插进碗里,
“别怪姐姐把持不住,昨儿你也占了不少便宜,咱们就算是扯平了。”
我拍了拍手,伸个懒腰,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我才没有占便宜。”
我竖起耳朵,一转身便看到他坐在餐桌旁,抿着唇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苍白的脸颊竟然诡异的飘起两坨红晕。
“你怎么没占便宜?”
我柳眉倒竖,不悦的扯下睡衣领口,漏出那暗紫色的纹路,
“你倒是说说,你没占便宜,这是怎么回事。”
他眸子微颤,触电似的低下头喃喃道:
“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微微一顿,眼神在我全身上下扫了扫,似乎在胸部多停留了几秒,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别过视线。
我一脸黑线,这是在质疑我的身材吗?
于是我挺直了腰板,打算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臭小鬼展示一下我傲人的曲线。
然而我的睡衣领子再次滑落。
臭小鬼:盯——
他又把头别过去了!可恶!
一定是刚才太激动拽松了,一定是的。
我含泪拢了拢睡衣。
这里无事发生。
“吃面把你,臭小鬼。”
我有些羞恼,拉开椅子坐在了他对面,狠狠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才算解气。
他竟然乖乖让我揉了,低垂着头,大口嗦了一口面。
他的头发触感仍然很冰,但是又软软的,像我小时候养的小萨摩耶。
我拄着下巴,静静看他吃面。
看他吃的狼吞虎咽的,我多少有点可怜这孩子。
一个漂亮的少年,年纪轻轻遇到这种事……
变成鬼以后大概很久没人来看他了吧?
这不正需要我这个知心大姐姐来抚慰一下。
我暗戳戳的脑补出一场知心姐姐拯救小可怜鬼的年度温情大戏。
“我不是臭小鬼,我叫江为止。”
江为止将最后一口汤喝尽,打了个响嗝。
“噗……咳咳……”
我忍住笑轻咳了一声,就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双眼亮闪闪的。
我的小心肝不争气的颤了颤。
鬼长得这么好看真的没关系吗?
稳住,林甜,一定是你和奇形怪状的鬼打交道太久了,忽然来了个小鲜肉有点不适应而已!
我闭着眼搞心理建设,再睁开眼就看见江为止一张美颜放大N倍。
“嘶……”
我下意识的往后倒去,椅背倾斜,失重感袭来。
惨了,这一下摔下去,面子没了,脑子也没了。
我紧闭双眼半晌,却迟迟没传来痛感,
“姐姐,好沉呀。”
冰凉凉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
随后,唇上的触感也冷了一瞬。
我瞪大眼,始作俑者正一脸无辜的看着我,还呆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唇。
这可不是我先动的手,叫他小流氓一点都不冤枉!
我站起身,只觉得脸有些发热,
我,林甜,24岁芳龄,和一个小屁孩鬼打了两次啵。
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抬头瞟了眼江为止,
18岁以前的林甜或许会因为这样的少年小鹿乱撞,但24岁的林甜只想说,
弟弟再亲一下。
开玩笑的。
“你没了的时候多大?”
我扶额,觉得有些头痛。
江为止看着我,微微歪头,眼神懵懂。
“不记得了。”
“不记得……”
我皱起眉头,
怨气深重,怎么会不记得。
可这孩子不像是骗人。
“我醒了的时候,这里已经是这样了。”
见我一脸狐疑,江为止小心翼翼蹭了上来,伸手抓住我的衣袖,
“后来来了很多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不应该住进来,所以我就想办法把他们吓走。可……只有姐姐一直没走,还给我煮了面……我不想再吓唬你了。”
江为止的眼圈有些发红,怯生生的看着我,像走失的动物幼崽。
我只觉得心脏遭受暴击。
多好的孩子呀,什么也不记得了,还靠本能保护别人,
我蹲下身揉了揉江为止的脸。
“可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留下怨气纹路呢?好孩子可不会这样做。”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太阳缓缓下山,最后一丝光辉隐没,
江为止笑了,
铺天盖地的黑暗包裹住整个房间。
浓重的怨气中,江为止那双清澈的纯黑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的紫光。
我的胸口微微发冷,我能感受到纹路正在扩散蔓延。
“姐姐,你应该,相信我。或是离开。”
(四)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古人诚不欺我。
我再度醒来,脑子还有些混。
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喜提一只腰部挂件。
鬼也需要睡觉吗。
我看了看胸口巴掌大的纹路,又看了看江为止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现在叫他起来,他会黑化吗?
虽说是大夏天,感冒了就不好了。
“睡着的时候倒是像天使一样……”
我喃喃自语,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柔软的短发。
“姐姐很暖和。”
江为止缓缓睁开眼,抓住我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手心微微发痒。
“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应该……记得你吗?”
一股凉意从腰间窜到了肩膀。
江为止扣住我的手腕,亲昵的蹭着我的鼻尖。
“姐姐……姐姐……”
我被江为止叫的整个人都酥了。
“痒啦……”
我不安的在床上扭动。
真是甜蜜的折磨。
“唔”
江为止咬住我的唇,像刚出生的狼崽,靠着本能笨拙的舔咬。
我有些受不住了。
我用舌尖顶住他的唇,引导着他逐渐冷静下来,他似乎很有天赋,渐渐掌握,舌尖同我纠缠在了一起,
痴缠了不知多久,我被吻的大脑缺氧,只觉得天昏地暗,
咧嘴时候还觉得隐隐作痛。
虽然没有镜子,但我猜测我脸上应当是挂了两个台式小烤肠。
想感叹一句年轻人火力旺,但我还记得我怀里这只是个冰疙瘩。
江为止的头埋在我的脖颈处。
“姐姐想叫我消失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那副被丢弃一般的可怜模样。
“我只是想弄清楚你的执念是什么,帮你完成你的愿望,不让你一直被困在这里。”
我叹了口气。
也许一开始是为了那笔丰厚的酬劳,但现在我是真心不希望他被困在这里。
“而且这不是消失,是叫你转世投生,过上新的生活。”
“转世投生就会好吗?”
我一时无言,
谁又能确定呢?
“我不要。”
江为止在我脖颈间撒娇一般磨蹭着,软软的头发刺的我直发痒。
简直就是个小朋友!太犯规了!
我思索了一阵子。
“想出去玩玩吗?小朋友。”
江为止愣了一下,随后猛地抬起头,眼睛都亮了起来,自从他死后,就没有再出过门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我从不骗长得好看的小朋友。”我轻笑着,“正好可以再接一桩生意,还能介绍其他的鬼魂给你认识认识。”
也许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江为止会动心想转世也说不定。
我暗暗想着,觉得这着实是个好主意。
听到我这么说,他开心的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还去换了身新衣服。
一身干净利落的短袖短裤衬得他少年感十足,黑色的碎发妥帖的伏在额头上。
我在小破车后备箱里找了找,才在最里面看到了一把黑色的伞。
一打开,里面的土扬了满屋子。
“咳咳,你等会就藏这个里面。”
我被呛得一直咳嗽,说话都有些不稳。
江为止在黑伞旁边转了一圈,表情有些嫌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崭新的衣服。
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钻进去了。
我轻笑一声,小鬼的洁癖还挺严重。
简单收拾行装,我就带着江为止去了下一个客户的家里。
这次的房子是个老破小,本身已经要拆迁了,可是拆迁过程中死了不少的人。
于是大家也不敢动这个地方了,让我来看看。
走到这个房子周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看来这次的有点难对付,也是个狠厉的角色。
但是江为止似乎很喜欢这种地方,在伞里的他显得很活跃。
刚进门,我就看到了一个长头发的红衣女鬼,长着血盆大口朝着我叫。
我绕着她转了两圈,虽然现在的模样有些可怖,但是隐约能看出来生前是个美女。
“江为止,这个你喜欢吗?”
江为止躲在我身后,一双手扯着我的衣服,喉部攒动一两下,明显就是要哭的节奏。
“姐姐,她好凶,我怕。”
“而且嘴巴有点点大,像是要吃掉我。”
女鬼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她慢慢合上了嘴巴,一只手捂在脸前面,把自己的嘴巴给遮住了。
“你们能不能尊重我一下。”女鬼对我们的态度有些不满意。
我率先打破了局面,把江为止往身后藏了藏。
“大姐,别和他一般见识。”
女鬼没有说话,反而一直看着我身后的江为止。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长的俊,我喜欢。”
江为止被她的模样吓到了,一个劲儿的往我身后钻。
我咳嗽了两声,正打算自我介绍时,却被女鬼抬手拦住了。
“我知道你是谁,全市有名的凶宅试睡员,他呢?”她抬手指着我身后。
我紧紧的抓着江为止的手:“我弟弟。”
女鬼听言,慢慢低下了头:“弟弟啊,真好…”
“要是我弟弟还在,应该也像他这么大了。”
原本正是煽情的时候,江为止的肚子却突然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红着一张脸捂住了肚子,有些无助的看着我。
可爱的模样让女鬼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把身上的包放下,从里面拿出了一袋子菜。
“正好今天买了点东西,第一次见面,今晚就一起吃个饭吧。”
这天晚上,我和两只鬼坐在了同一张饭桌上,桌上摆了几盘菜。
女鬼从柜子里拿出了几瓶酒,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
我抓了两粒花生米扔进嘴里,看着一直疯狂灌酒的女鬼。
江为止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扭头看过去,他眼眶红红的,端着一杯酒。
“姐姐,我可以喝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只见他探出小舌头尝了一口,瞬间被辣的跳了起来,可爱极了。
没过一会儿,女鬼身边零零散散的都是酒瓶子,她显然已经喝大了,趴在茶几上痛哭流涕的说着什么。
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原来女鬼也是个可怜人,生前是个非常善良的姑娘,家里有个弟弟,姐弟俩关系非常好,因为爹妈去世的早,两人就一直相依为命。
可是没想到,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时,因为自己识人不明,找了个人贩子当老公,竟然直接把弟弟给卖了。
她发现了这件事之后,就和丈夫大吵一架,谁知她丈夫如此禽兽不如,对她拳脚相加,最后竟然被直接打死了
她恨,她怨,可是没有办法,所以一直在这里不肯走。
弟弟的事情也成为了她一辈子的痛,今天看到江为止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我眨了眨眼睛,从一边抽出了几张纸递给女鬼,轻声安慰。
同女鬼聊的投缘,又有些同情她的境遇,我禁不住想帮她。
“你白白困在这里,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弟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如果他真的在你身边的话,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你想过吗,或许你们今生未尽的姐弟缘分,等你投胎转世后或许会再连续上。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了,痛苦的只有你自己。你执意违反规则停留在这,反倒会耗尽你们的缘分,到最后甚至你连这段记忆都不复存在了,真的化为没有意识的恶鬼。”
女鬼听到这话,哭的更大声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从业这么多年,见过的生离死别的事儿也不少了,可是每次都会觉得难过。
慢慢地,女鬼的哭声越来越小,周身开始散发光芒。
她有些恐怖的脸慢慢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身体也变得轻盈。
“谢谢你们,我决定放过自己。与其为了人渣困住自己,我更想去转世找我弟弟。”
她笑眯眯的看着我们,脸上洋溢着幸福。
接着身影慢慢就淡去了。
这一单算是结束了,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女鬼其实执念不在于她的人渣丈夫,更多是念着弟弟罢了。
“姐姐,你这一席话,是不是也是和我说的。”
扭头去看旁边的江为止,才短短十几分钟,他就把自己灌多了。
他的脸蛋酡红,一双大眼睛里蒙着雾气,眼眶红彤彤的看着我。
“姐姐……”
我无奈的笑了一声,伸手揪住他的衣服扯回卧室里去了。
好不容易把他安置好,我起身准备出去。
没想到却被一双手紧紧的扯住了,将我拉回了床上。
江为止抽噎着,生怕被我推开抛弃似的,眼眶红彤彤的,根根分明的睫毛已经被泪水濡成一簇一簇,很不得要领的抱着我。
“姐姐,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你就不会有一丝一毫舍不得我吗?”
我睁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我真的见过江为止吗?可我翻遍记忆,却没有一点印象。
“你不理我……哼……”
“嘶……”我倒吸一口气,
江为止像是气极了,一口咬在了我的手上,在听到我呼痛后却又立即轻了下来,像是磨牙一般轻柔的舔舐着。
手上的痒意传到心里,竟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江为止松了口,凉凉的泪珠子砸在我的手心里,却烫得惊人。
“你还是……还是别知道了,姐姐……我舍不得忘记你……就算我不是我了……转世就再也记不得你了呀。”
江为止的眼泪让我多少有些心疼,我强行压抑住内心莫名的痛。
相识几日而已,我难以理解他的话,也没办法完全放下戒心。
这一晚上我都没有怎么睡,只要我轻轻一动他就哼哼唧唧,像极了黏人的小狗。
而我作为一个典型的双鱼座,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撒娇,于是只好由着他闹了。
只是他的话总让我很在意。他到底瞒了我什么……
第二天我并没急着送江为止回去。
许是因为是鬼,江为止酒醒的很快,但看到我时,他的表情却变得复杂起来。
我有些疑惑,半开玩笑道:
“怎么,之前还姐姐姐姐的,见到我却不开心了。”
江为止第一次用那样认真的表情看我:“姐姐为什么不走,既然离开了那还管我……”
“说什么傻话。”
我皱眉,将一早买的糖葫芦塞进江为止嘴里。
江为止又变成了一只小呆头鹅。
还是这样最可爱。
我决意带江为止兜兜风,便给他来了全副武装,墨镜口罩头巾都配上了,等装扮完了,我却忍不住发笑,
不愧是我,江为止现在像是埃及进口鬼了。
江为止倒是乖得很,随我摆弄,即使看不到他的眼睛,我仍然感受到他的兴奋。
可随着离那间房子愈来愈近,我明显感受江为止不对劲。
快到郊区时,江为止忽然叫我停车。
他有些激动,我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下了车是西郊的湖畔公园,这边除非节假日能有零星来踏青钓鱼的,平时都很少有人。
我抬头四处看了看,不远处竟然有一个算卦的小摊子,旁边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正捋着两撇小胡子。
我眯了眯眼睛,把雨伞紧紧的抱进怀里,目不斜视的往回走。
江为止是想见我叫他吗?
就要经过摊子的时候,果然被叫住了。
“友友,有没有兴趣算一卦?”
我心下一沉,江为止从没出过屋,怎么会在这里让我见别人?
正打算装没听见的时候,小胡子先生的下一句话让我止住了脚步。
“姑娘与伞里的小友将临大灾,若姑娘留步或有一线生机。”
我假意不愿停留。
但是江为止似乎也有些激动,伞面都有些发烫了。
我只好慢慢吞吞的坐在摊子前,把伞放在桌子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算卦先生捋了捋胡子,笑着说。
“姑娘与伞中人同我有缘,我绝不能见死不救,”
说着,算卦先生递给我一把同心锁,
“心有灵犀一点通,一线生机正在于这同心。”
我皱着眉头正想接过来:“就这么简单?”
先生伸出食指与拇指,放在我面前搓了搓:“漏!不知友友可知道规矩,这种法器怎可能没有代价?”
这我倒是知道,若是没有代价,便是做法器的人承担反噬。
我点了点头,看向了一边的黑伞,反正都要解决凶宅的事情,那就送佛送到西,他能还阳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说有江湖骗子以此行骗,但我相信江为止必然有他的意思,我也乐意去满足。
然而等我付完钱再抬头,却发现面前没了人影。
难不成真有这种能人?
我多了几分重视,将同心锁收在了贴身的衣兜里。
耽误了些时间,到家已经是下午了。
江为止沉默了许多。
地缚灵在所处之地怨气最厉害。
刚到放门口,江为止便变了一个人一般将我弹了出去。
“你走吧。”
我听见他的声音。
“你怎么了,”
我不停叩门,心里愈发焦急。
“我叫你走啊,你听不懂吗!”
江为止在门内,我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
“好,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坐在这,回头我晚上冻死了,被狼叼走了你都不要管!”
许是近日一直同江为止在一起,我也有些孩子气了。
江为止不再应声,我便坐在门口,
我一向有职业道德,没完成的事情我才不会放弃,
不多时太阳就快落山了,眼看着就没了光亮,我忽然感受到一股冷意,便直接被卷进门里。
“林甜,我警告过你了!”
门内,江为止一双桃花眼满是血丝,说出的话也硬气的很。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江为止冰冷的手抚摸我的脸庞,我眼里有些动摇。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江为止的唇印在我的眼睛上,冰凉的泪珠落在我的额头。
就算说话硬气了,也还是爱哭鬼。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猛地抱住了他。
“江为止,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
一直以来被蒙蔽,我真的受够了。
“姐姐,你真想知道……”
江为止捧起我的脸,他明明在笑,但我却看到了他眼角的泪。
他伏在我的胸口处,“既然如此,罢了,逃不掉了。”
我再度恍惚起来。
随后,强烈地无力感与窒息感袭来。
我拼命挣扎着几乎抓狂,眼前一片漆黑,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成了!哈哈哈!”
谁的声音?
我伸出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努力扒开,
一点一点的光在我眼前炸开。
“呃……啊!”
我痛苦的叫喊着,又是看不见面孔的人,
那一下下穿透身体的,根本不是利刃,而是木桩。
木桩……
我猛的惊醒,
“江为止!”
室内一片寂静。
第二天了吗?
我被惊的浑身冷汗,想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却发现自己的手短短粗粗,手心处是一条藤蔓形状的疤痕。
这是我?
我摇摇晃晃的去寻镜子,好在是在卧室,我很快就找到了梳妆台,
镜子里,女孩的脸庞有些稚嫩,但我认得这就是我。
“没想到姐姐把我忘的这样彻底。”
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落寞。
我身后,是江为止的声音。
但我没有回头,
透过镜子,我看到同样是孩子的江为止,
只是小时候的他瘦瘦小小的,头发遮住了眼,以至于,我完全不能将这两个人联想起来。
“姐姐……”
“小止……”
我垂着头,不敢看他。
我和江为止都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
江为止刚到福利院时候就是这样瘦瘦小小的,我几乎没见过他的脸。
很多人觉得他怪异,不愿意接触他。
我有时候看他可怜,就给他送些吃的喝的。
他也总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笑眯眯的看着我。
后来,江为止被收养了。
那是原本应该收养我的夫妇。
我的手有些颤抖。
我曾经埋怨过他,一年后我被师傅收养,便有意无意不再记起这件事了。
江为止其实只比我小两岁罢了。
他已经去世四年了。
四……
整个空间狂风大作,一切画面都撕裂成碎片。
眩晕感让我几欲呕吐。
执念……江为止的执念……
再度睁开眼,江为止还伏在我的胸口处。
他的眼神里溢满了哀伤。
“林甜,巳蛇年阴历四月初四凌晨四时,十四岁……”
我的喉咙有些发紧。
这声音,是那个所谓的房东。
“逾四年,以四柱钉之,是为人柱,其魂魄永困于此,至阴至煞,得之可保四代昌盛……”
邪典的阴毒法子。
假的,却有许多人相信。
害人终害己。
“所以当初你是为了我才……”
“我没有那么伟大,姐姐。”
江为止轻笑,眼角的红变得更加妖冶,
“可我想你这么笨,到时候一定跑不出去吧。我比你力气大些,可能还有机会。哈哈。”
我看着江为止,再也忍不住泪。
“你哭什么,”
江为止伸手替我擦去眼泪,他笑的绵软,就像初见那样。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后悔的。我想着,我就在这个房子里,只有我一个就够了。可是你知道吗,他告诉我,他找到你了,”
江为止猛地攥住我的手,
“他说只要有了你,我就可以解脱了,姐姐,这本来就是你的位置。”
我的心里一阵剧烈的疼痛。
江为止说的对,这本该是我承受的。
“小止,对不起。”
我紧紧抱住江为止。
“对不起小止,拜托你以后一定要幸福。”
“所以我一直说,姐姐真的很笨。”
我的心忽然揪紧。
我瞪大了眼,紧盯着江为止。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止!”
“姐姐,他以为有了这个房子,这个阵法就高枕无忧了,可他忘了,我死后,这便是我的房子,我的阵法了。”
“姐姐,我真开心,你念着我,你也愿意为了我死,这就够了,足够了。”
胸口的冷意逐渐消失。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
原来江为止一直以来的执念都是我。
“江为止,你要是敢再死一次,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我怒声吼道,胸口的同心锁倏忽之间光芒万丈,随着我的吼声竟然冲了出来,强烈的光柱呈圆环状像四周炸裂,竟然生生冲破了这间屋子。
“江为止……”
同心锁,同心锁,我们这算是,同心了吧?
(六)
我醒来时,医院里了。
我的手里紧紧攥着同心锁,医生说我昏迷时候都不肯松手。
房东是个懦夫,根本就没敢亲自过去,可房子炸了,他的阵法毁了,我后来才见新闻里说,某江姓商户,一家十几口人竟然一晚上横死,尤其是那江姓商户死状最凄惨,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我并不关心这些。
我只想知道江为止在哪。
每每看到同心锁我都想流泪。
我多希望有天我醒来,看到他还在我身边,软软的叫我姐姐。
出院之后,我重操旧业,辗转去了不少的地方,也见了不少的鬼魂。
可都不是他。
直到有一天,我又遇到了那位先生,
我跪了三天,他才告诉我,江为止的魂魄一直都在同心锁里,只是受伤太重需要多加修养。
“魂魄不圆满,地府是不会收的,强行收走只是个傻子罢了。他这辈子无端被害,地府断不会让他下辈子再受苦。”
先生摇了摇头,有些叹息。
我才知道,原来江为止之所以认识先生,是因为先生捉鬼超度的偶然。
有江家,凭江为止是冲不开那阵法的。
而先生,没有斗过江家,反而被江家买凶暗害。
先生算出其中的因果,才有了今天。
“只是若你们当中有人有异心,同心锁不会生效,江家便得逞了。这都是你们的造化。”
不知是因先生所谓的“有缘”,还是因我终日跪拜的诚心,
先生送了我一剂符咒焚灰,以我的血为引子,浸泡同心锁,可令江为止有能力出同心锁生存,却又不足以使魂魄完全圆满被地府收走。
至于后续的日子,便可以用我的余生陪伴江为止慢慢康复。
江为止,我们又要见面了。
我将同心锁浸泡后用先生的药密封好,便启程回家,
我实在太累了,尤其是思念江为止,工作都做的心不在焉。
只是不巧,到了小区楼下碰到了同小区的学长周志。
许久未见,周志邀我去吃饭,出于情面,我心里不愿也还是答应了。
江为止,都怪你不在。
第二天一早,我就见周志在楼下了。
不知为何,我还是选择把装着同心锁的盒子背在包里,或许是觉得有江为止在我才安心吧。
吃饭过程中,周志一直在细致的照顾我,还和我回忆起了大学的往事。
其实我大部分已经忘记了,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包里的小盒子安静如鸡,气氛太尴尬,我伸手反复摩挲盒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盒子有些发烫。
慢慢地,周志开始说一些有些暧昧的话,最后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戒指盒,放在了我面前。
“学妹,我说了这么多,就一个意思。”
“我喜欢你。”
我看着他,倒是有所预料,刚刚的一切都是铺垫,这才是最终的意思。
我正想拒绝时,旁边的一个服务员经过,一瓶红酒不偏不倚的全撒在了周志的裤子上。
他尖叫着站了起来,但是又很不幸的踩到了桌布,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我站起来想看看情况,但是却在周志的身后看到了江为止的身影。
我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为止再也不是地缚灵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
泪水蒙住了我的眼,我顾不上周志,也顾不上周围人有多诧异,猛地跑过去抱紧江为止。
“江为止,江为止!”
“姐姐,再想我也不要在这里失态哦。”
江为止笑容和煦,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我,
趁着周至那边一片狼藉,我悄悄逃离了现场。
到了家,我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江为止,
我们静静的依偎着,想把失去的时间全都补回来,
“江为止,”
“嗯,姐姐,我在这”
“江为止,”
“我在”
不知叫了多少遍,江为止一遍一遍回答我,最终吻住了我的唇。
“江为止,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吻着吻着,我忽然哭了出来,攥紧他的手大声告诉他。
我从没这样狼狈,像孩子一样哭喊,
“我知道,姐姐,在同心锁里,我每天都有听到。”
江为止将头埋在我的发间,
我听到他温柔到要把我溺死的声音,
“江为止和林甜,永远在一起,绝不分开。”
江为止回来之后,我们一起从事凶宅试睡员的工作,每次他都能和各种各样的鬼打好交道,然后发动软萌攻击,直接把敌军变友军。
我们结婚的时候,不仅白天办了一场,晚上也办了一场。
席上从前那些喜欢他的小姑娘们,一个个哭的梨花带雨,心中的男神竟然英年早婚了。
最开始我们一起遇到的那个女鬼,听说因为她弟弟在人间常做善事为她积攒功德,她在地府竟然混了个女官,还托梦见了弟弟。
这次酒席自然也有她的份。
她偷偷告诉我,
当初我们一起喝酒,我去厕所方便。
江为止喝多了,嘴里一直念叨着林甜林甜,看来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打上我的主意了。
我轻轻一笑,望着不远处的江为止满眼都是幸福。
只是没想到新婚当天,我的“大姨妈”就不幸造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在外面跑的原因每次来例假都像是受刑一样,甚至有几次痛晕过去。
这次也不例外,我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叹了一口气。
估计现在我比江为止看起来更像鬼。
我拖着有些发重的身体往卧室里走,走到一半,就觉得小腹刀割一般的疼。
我慢慢蹲了下来,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倒下之前,我看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等我醒来时,发现肚子上放了一个暖水袋,床头柜上也放了止疼片和热水。
江为止正蹲在我的床边,不停的扣手。
我咳嗽了两声:“手怎么了?”
他怯怯的把手伸到我的面前,声音低低的说:“好像受伤了,不过没关系。”
我直起身子看了过去,这哪是小伤啊,明显就是灵魂被烫伤了。
江为止作为一个鬼,不可以直接触碰这些温度过高的东西。
他应该很清楚,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我摸着他的手,一时没忍住哭了出来。
“这得多疼啊,你怎么这么笨。”
江为止看我哭了,顿时变得有些手忙脚乱,他伸出手默默替我擦眼泪。
“姐姐不哭,我一点都不疼的。”
我看着一脸焦急的他,心头一暖,自己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久了,见惯了世情冷暖,可是这样对我好的,也只有他一个。
我轻轻凑到他的唇边,嘬了一口。
“等我姨妈走了,会好好满足你的。”
江为止听了,一张脸烧的通红,看得我有些好笑。
万万没想到,小脸越红,办事越牛。
等到我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一天后,我才深刻了解江为止,
流氓本氓,一点错都没有。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姐姐。”
江为止伏在我的身上,桃花眼的眼尾有些微红,一双苍白的手慢慢掐上了我的腰。
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昨天晚上被他折腾了一晚上,我已经没了一丝力气。
“不辛苦,命苦。”
江为止没忍住,趴在我身上哈哈大笑,看来对自己的表现十分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