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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记悼念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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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梁炜,男,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年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爱之劫》,同年出版报告文学集《足迹》。年出版长篇小说《坎壈人生》。年出版散文集《花开花落》。小说集《爱之劫》年荣获陕西省首届青年文艺创作奖(易发杯)银杯奖》。

悼念哥哥

哥哥走了,8个月后我才知道。

哭,我只有大哭。伤心地泪水涌满眼眶,流满脸颊。之后,我自恨自己不争光:自己医院里去?为什么会被那病魔远远地偷走我与哥哥最后见面的机会?

年8月15日哥哥走了。那时,医院里。我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医院的判决。我清楚自己得了大病、难病。至此我已经病了30多年了。17年前曾犯病失语一次,医院看病,医院大夫说,要我做心脏瓣膜置换手术,费用至少8万元。我借不够钱,只有硬挺着。这次又因心脏血栓脱落而导致头部出血、半身不随了。医院。当时从大夫深思不语中我知道这次病症的严重与不测。后来,女儿转述了和大夫对话的过程,听之只有庆幸,庆幸我从死门关上终于活过来了。

“你爸爸的病严重,需要转院治疗,你们家人尽快考虑吧。”主治大夫说。

“知道了,谢谢大夫。”女儿说。

幸好主任医生是我的学生,他详细查看了我的病相材料,淡淡地说,“梁老师的病或许可救,先治着看看,可救不可救我现在也说不准。”他的言语在说,让我的生命就此完结与否,也只有看死神的态度了。

那时,医院的我险些和哥哥同路了。由于病情有了转机,大半辈子我一直跟着哥哥生活做事,唯这一次终没有跟上哥哥匆匆走去的脚步。哥哥走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悲伤。长歌当哭。八个月后我为哥哥留下了伤心的泪。

我知道,哥哥不是神仙。他终会离我而去的。但我不知道他竟然走得那么快,那么急。去年3月,他去西安看病的结论侄女偷偷告诉了我,之后,我辗转反侧,痛苦了多日,思考了多日,可终究在医生的结论面前我束手无策。我能为哥哥做些什么呢?哥哥是肺病,不许他抽烟,但他一天都戒不了烟。在每次回家看望他时,除带上礼品外我只给哥哥带上两盒烟,走时还不停地叮咛他,尽量不要抽烟,抽时一天只抽一支就停止。他是否听我的话了,是否少抽和戒烟了,是否按我的叮咛办事了,我不知。我希望哥哥能和病魔抗衡,幸许会迎来人间奇迹。我侥幸着。那实际上是既骗哥哥,也骗自己。之后,回到单位,我只有泪水涟涟地伤感不尽。

哥哥的病是根深蒂固了。听他说,他12岁那年,母亲带上他去割柴。他挑上母亲为他弄好的一担柴禾一口气跑回了家,把母亲远远地丢在脑后。回家后,他扔下柴担子,扒在水瓮边一口气喝下了半瓢凉水,当即激坏了他的肺和胃。两个小时后,他的肚子就疼起来。母亲气愤地说:“你怎么那么傻呀?你,你......好我的傻娃哩,你闯下大祸了!”母亲急忙把他带到村医家去看病。后来,我外爷用他家的骡子把哥哥驮到旬邑县去看病。从此,哥哥就落下了胃疼病,而肺上的病他感觉不来,犯病了只感到肚子疼。其实,最大的病根在肺上。由于家穷加上医疗条件的限制,哥哥的病终没有彻底治愈。40年过去了,那肺病根终于长出恶芽来。病发后,多是咳嗽、发高烧。

哥哥走了,匆匆地走了。他扔下了我们全家,扔下了才3岁半的孙女依晨。据说,哥哥走的那天是一个晴天,无风。那天早饭时分,他不听嫂子的劝说硬是骑上自行车去村边的承包地里去摘菜,并说要为孙女搬几个嫩玉米棒子煮着吃。但他只是摘了两个黄瓜,就倒在了菜地里。他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他多年耕作的黄土地。

关于哥哥,我知道他走了之后,几次提笔企图把思念留之笔端,可我终下不了笔。对于“悼念”两个字我一看到就泪流不止。泪水总在打搅我那不争气又握不住笔杆的手。我的手在颤抖,那笔尖在纸上只留下无穷的省略号。我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着。我不知道从那儿着笔,从那儿述说。我和哥哥生活、共事、劳作的日日夜夜一刻间塞满了我的头脑,我只感到那凌乱的思绪在一根根撕扯着我的灵魂。

哥哥生于年4月14日。年上学。年因家贫困难跟上母亲背井离乡、走入他乡。他从此辍学了,早早结束了他上学读书的历史。继父起初答应母亲供哥哥上学读书,可一踏进他家门他就变了卦,食言胡说,说是家贫人口多,劳力少,不挣工分不行。他要哥哥不上学了,做家务,以后劳动挣工分。为此,我就叫他贼父,甚至野兽!为此事,母亲和贼父吵架,也无济于事。哥哥终于走进了失学孩子之列。后来,他就早早走进了农业社,走进了生产队,走进了田野,哥哥劳动一天为家里挣得4分工。在贼父家里我的命运也逃脱不出贼父的黑手。我才读二年级,他给学校老师说好,让我每天只读两晌书,星期六全天不去上学,在家做家务。瞧瞧,这贼父的心多么黑!在那里我们待了5年,我们被贼父整整虐待、蹂躏了5年!年我们回到了老家,由哥哥承担起弟兄三人的家庭重担。那时哥哥19岁,我13岁,弟弟8岁。哥哥毫无条件地成了我们弟兄仨的一家之主。从此,他带领我们打造了那个叫人永远流泪的家。

哥哥每天参加生产队劳动,挣6分工。因为他年龄小,身体又弱,他不能评上全劳(每天可以挣10分工)。哥哥开始和黄土地为敌,和全生产队的人为敌。那形势是严峻的。那情形是因父母辈的冲突而留下的“后遗症”。全生产队共有19家人,18家是一个家族的。他们那一族人爷辈的能从一爷叫到十爷,父辈的能从一大(父亲)叫到十大的,同辈的能从一哥叫到九哥的。他们在人壮势众的兴盛时期,纵然有意欺负我们。参加劳动除过队长指拨打骂外就是一队人群起而攻击我们,他们把欺负和侮辱我们当做乐趣,当做现手段的战场。

家里,首先就是要学会用秋谷杂粮做饭,而做饭的头一件事就是蒸馍。那时劳动紧张,时间珍贵,可哥哥总是起早贪黑地为我们蒸馍做饭。哥哥晚上发面,凌晨起来蒸馍,我和弟弟常常是睡醒了觉,才知道哥哥已经把馍蒸出了锅。立即,哥哥就千叮咛万嘱咐我和弟弟一天的事儿后急急火火扛上农具走进了田野......

那时,我读五年级,弟弟读二年级。我不逃学,却因年幼不敢单独做事。每学期,哥哥总是去大队开免学费证明、去人民公社盖章加注意见后,再让我拿上它去顶缴一元五角学费上学。弟弟整天逃学。他似乎从来就不爱上学读书,他一不注意就会藏在生产队麦草垛后玩耍整整一晌。弟弟终也读不成书,母亲、哥哥就先后为他求爷爷、告奶奶找了两位师傅学做木匠。

年,我一回到老家就得了严重的风湿病。那病起头是不明不白地发作,说那儿疼就那儿剧烈地疼痛,可外面却看不出什么症状。不红不青,不肿不烧。反正,疼得似鬼捏猴掐一样地让人难以支持。后来才知道那是风湿病,之后,就发展为关节肿胀,疼痛难忍。那病因其实是在贼父家而生的根。那是因为贼父生活上虐待及蹂躏,让我在冷处吃冷处睡、雨天劳作而生的。犯病后,我下不了炕,我上不了厕所,我双手握不住东西,我生活无法自理。大半年里,母亲和哥哥为我找大夫、借钱抓药治病,效果不佳,多数是只能缓解疼痛而无法阻止病魔的肆虐。到最后,弄成风湿侵袭心脏,落下了大病——风心病。生病期间,弟弟不知为我用大土疙瘩削了多少个火炉子熬药,在哥哥和弟弟的照顾下,我和病魔整整抗衡了一年多。

年12月21日,母亲东倒西借把嫂子拉扯进门。嫂子长得矮小瘦弱,又是跛腿。人无风景。可他勤快懂事,生活上尽力而为,干活上积极卖力。从此我们才算有了较为健全的家庭。哥哥命运多舛,嫂子没有生育能力,于是在经过一番周折,在生子无望时,年10月母亲决然为哥哥抱养了孩子卫东。卫东又是没有好运,因发高烧用药过度而让他的智力永远停止在三岁孩子的程度。年,哥哥为卫东娶下了一位媳妇,她脑子残疾,腿也跛着。又是无生育能力,没有办法,年,哥哥又抱养了孙女依晨。看吧,这凑合的家庭让人心寒,家庭的未来怎么也看不出理想的希望。

年,哥哥因老实本分,工作认真,劳动踏实被大队抽取开打面机。从此,他才摆脱了全小队人的欺负和作践。哥哥先后和村上三个人开着24马力的柴油机为全大队人磨面。他那5年才算气堂堂地做人了。

哥哥是作务庄家的高手。生产队那些年,他利用我家四只土窑的崖背修出了一个宽敞的打麦场。每年夏天,那麦场就把快乐美好收集了起来。之后,哥哥又弄拨架,修碌碡,每年碾麦子时,哥哥又把电灯拉在了看场的麦草窝子里去,把清爽与幸福弄进了微风吹拂的麦场里。麦场里的活路是个累人的活,更的个技术活。每年为了替惜和保护哥哥的病身子,我硬是和哥哥一起扬完那一大堆麦子。年,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们家分得了4亩多地。哥哥随之又抓分了一头大犍牛,一条大石槽,一个大碌碡。接着,哥哥又买了一个铡刀,一个全新的小农经济写在了那四合头大院里。从此,哥哥除过作务责任田外,就是为牛割草、铡草、喂养。那头有着一身棕红色牛毛的大犍牛脾性好,做活急。哥哥把它喂得膘肥体壮,干起活来风雷动。闲暇时,哥哥总是站在槽头,欣赏着犍牛的可爱与灵性。

每年入冬前,我们弟兄仨拉上架子车一同去旬邑黑沟煤矿拉煤过冬。那过程让人记忆犹新。我们提早做好粮馍,凌晨起床,稍作打点,之后便锁上大小门,急匆匆走进黑夜,走向那离我们家相距多里路的黑沟。那时,天黑星明,夜风轻抚。一路上,我们谝着闲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根底坡。这时,我们都抢着拉车驾辕,其余人可以坐在架子车里歇歇脚。但最终,还是哥哥拉着我们俩走下长长的根底坡去。哥哥怕我俩小,驾不稳车辕,说什么都不要我俩拉车子。

年,哥哥把家里的大门挪了位置,改北向南,让我家大门朝南开。他把一洞土窑改做了出路,把原来向北的三拐两坡变成了直坡出门。新改的门洞做了喂牛处。牛是我们家里的口“人”呀!牛每天晚上吃草的嚓嚓声为我们壮夜胆,牛让我们有了安全之信息。年,哥哥在门外占用了承包地而盖起了三间瓦房,它高高地撑起了我们一家人的尊严。

从贼父家回到老家,我们常常思念母亲,便一月四十就要去母亲家看她。年6月,当哥哥将三岁的儿子带到母亲家时,母亲正患高血压病。她一看到孙子卫东就高兴地一边用手撲索着他的头一边笑笑地说,“我娃长大了,我娃长得乖......”不料,就在那一瞬,母亲躺身而去了,哥哥随之大哭不止。那时,我在学校正在为学生上课。年10月,依着母亲意愿,哥哥为我操办了婚事。至此,我走上了工作单位,走进了成人之列。弟弟也学成了木匠。而哥哥永远为我们操劳经营着那个贫穷的家。

哥哥一生都是绵羊式人物,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朴实农民。他似乎永远是人欺负蹂躏的对象。承包责任制后,他才有了出头之日,他才有了自主生活的权利。他和嫂子、卫东种庄稼、务果树,把一个贫得没法提的家庭撑起来。但好景不长,平静的日子没有过上几天,年便迎来了新农村建设。几十年的老院子被推平盖了三院地方,哥哥就只有占着那三间瓦房。因为瓦房没有盖在设计规划之内,需要挪位。村支书几次要求哥哥拆房另盖。哥哥说,家里穷,没有钱,挪不起,由此而和支书发生了口角,随之就得罪了他。村支书于是就又给他处处设障,骂他、吼他、刁难他,直至不给他承包机动地。村支书就这样和哥哥为敌到死。哥哥的坟地恰好村支书的机动地交叉,农历7月葬埋了哥哥,纸灰未冷,他就把油菜种在哥哥的坟地上。

哥哥走了,留下了诸多的遗憾。他没有一位正常而成器的儿子,他没有一位聪明而成器的儿媳,他只有一位3岁半的抱养孙女。唯一让他幸运的是他有一位抱养的女儿妮子。妮子是个人物。她是一位令人同情、并渴求人们理解的孩子。她命运不济,她那女婿是一位生长在土窝子里的公子哥,他不读书,不干活,没工作。他有的是对妮子的拖累,对父母的不恭。他和妮子打工时拌嘴了就跳下了二层楼,把自己摔成残废,便扎下根、安下心和妮子为敌。他跟上她混日子。哥哥走了,他终没有建成一院完备是地方。一是灶房未移建,二是大门未到位,三是厕所未新建。那个有着四间上房的院子依旧是个残缺,残缺得令人心痛!

哥哥的事儿说不完,哥哥的恩情大如山,哥哥是我永远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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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顾问:张香奎、付晓阳

主编:徐丽军

编委:李修鹏、阿D、雨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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