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是命中的缘份使然,朋友是自己选择的亲人,那么你养的宠物呢?它们虽然不属于人类,但对于与它们相伴的人来说,它们既是亲人,又是朋友。而且,是最忠诚的那种。我打小就在动物的陪伴中长大,家里后院养着一只黑狗,对它的性情如何我早已模糊,只记得那时年纪还小,家里人不让我接近它,我也就没有什么机会与它培养出感情。医院,在医院门口花高价买了一对小鸡,美其名曰:松鼠鸡。这两个家伙个头极小,握在手里都绰绰有余。果然,它们的生命同样如体型一般脆弱,只颠簸了一路,刚到家就奄奄一息了。后来我想尽各种办法,还是没能让它们多活些日子。我的松鼠鸡,这么轻易就离我而去了。不过后来我才得知,它们的真实名字叫鹌鹑。14岁那年,因为非典全市停课。我除了查体温收作业,其余时间全部赋闲在家,实在无聊之下骑着自行车去集市上买了我记忆中最重要的宠物:一只鹅。其实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我最初应该是买了一对,但其中一只夭折了,而这剩下的一只,从雏鹅到长出白色的羽毛,再到产下无数只蛋,它一共活了12年。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胖胖。胖胖是只有个性的鹅,在最初的日子里,它拥有一整个院子。它仿佛是整个院子的主人,走起路来耀武扬威。后来,它多了很多鸭子伙伴。于是鹅高马大的胖胖更是有了领袖风范,经常带着一群鸭子集体上街觅食,极其威风。即便它不是领头的那个,但只要走在队伍里,依旧有种老大的即视感。其实它们的集体觅食行动完全就是图一乐儿,因为我姥姥根本就是会按时按顿拄着拐杖去给这帮家伙送饭,还得吼一声胖胖,它高调回应一声,然后再闷头开吃。我后来常想,那应该是它最快乐的几年。三餐无忧,自由自在。它是只命大的鹅,它的鹅同伴死了,鸭同伴们也陆续死于非命,只有它依旧昂首挺胸地活在这世上。其实它也曾经遇险,有次误吃了耗子药险些毙命,被我们用生蛋清和阿托品生生救了回来。从此之后,似乎更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它的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胖胖是只吃货鹅,基本除了肉类什么都吃,最爱的自然还是白菜、西瓜和挂面。它吃挂面的样子实在够意思,一般都是我手里攥着一把整整齐齐的生挂面,放在它嘴边。它从另一头成段咬下,不一会儿我手里的挂面就只剩寸把长,而地上散落着一片残渣。如果胖胖没吃爽,它也许还会啄几下地上的残渣,如果吃爽了,就直接扬长而去,剩下我打扫战场。它也是只有灵性的鹅。随着它年岁渐长,我越来越这么认为。它可以意识到谁是家人,谁是陌生人,它也可以感知到各种危险的存在。在它的后半段时间里,因为客观环境,我不得不把它安置在很小的一片区域。虽然局促,但它却也待得平心静气。每周我回家,必然会听到属于它的那个角落里传来的问候,有时它偷懒,把脖子伸到翅膀下,因此不愿理我。但只要我叫一声它的名字,它还是会把头伸出来回应我一声。它最高兴的时候是我要给它清理它的地盘,不得不把它放出来的时候。只要给它接一盆水,它就能玩得不亦乐乎。旋转,跳跃,忽闪翅膀,疯狂奔跑,仿佛置身大海一般。我一直以为它无法离开它的区域,结果有一天,院子外传来了母亲和路人的争执。胖胖突然好像受惊一般,一跃跳上围栏,伴着几声警示的鸣叫。而在相安无事的日子里,胖胖依旧过得自我而随性,只不过,我总觉得它不再快乐,因为它失去了伙伴和自由。但我依然坚信,它可以陪我很久,因为我在网上查过,一只鹅,最长可以活50年。但我的传奇伙伴还是没能继续传奇下去。它不再下蛋了。它最初产蛋的时间是某年的3月8号,它仿佛用一颗华丽丽的鹅蛋昭示着自己也有资格过鹅界的妇女节了。最多的时候,它产的蛋可以摆满整个窗台。但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下的蛋越来越少,直到终于没有了。它开始行动迟缓,步履蹒跚;它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直到有一天,当我举着一把挂面走到它面前时,它再也不肯吃一口。在去年的3月8号,它走了。我把它埋在家附近的一棵大树旁边,头朝西,不知它能不能飞到极乐,继续它快活自在的生活。又到3月8号了,我对这个节日没什么好感,因为我失去了我的鹅。这一年中,我时常想起它。虽然我后来养过无数宠物,虽然我对外标榜我最喜欢的动物是狗,可我还是总会想起它。我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拿来怀念的地方,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换了头像,换了网名,不再吃鹅肉。而这些,都与胖胖有关。说不难过,那是谎话。一只陪伴我12年的鹅,它存在的时光,是我最好的青春岁月。即便它只是一只鹅,一只在别人眼里只是一餐美食的物种。我妈常说,胖胖在咱们家,算是幸运的。但只有我知道,它给予我的,比我能给它的,要多得多。只是每个与动物为伴的人,都要比别人经历更多的生离死别。因为动物可以陪你的时间,实在太少。作为朝夕相伴的伙伴,在它衰老,离去的时候,你却无能为力。这恐怕是世间最痛苦的事。而你所能做的,只是拥有一颗日渐强大的心脏,学会坦然接受它,终究只成为了你的记忆。